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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家门后,张金愣住了。张礼然也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愤怒,比张金出现之前更为强烈的愤怒。
门内外的四个人各怀心事地互相打量着。两位不速之客更是在初次见面的对方身上逗留着视线,猜测着彼此身份及与主人之间的关系。筠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侧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纸袋,朝着尚未进门的张金晃了晃,说:“dy,你让我买的钻戒。”
“钻戒?”身后的闻钺铭低低出声,让张金下意识地回身看了一眼。两人对视的那一瞬,好些难过的遗憾的回忆浮上来,搅得她眼神里都是慌乱。
面对其他几人或无奈或愤恨或探寻的表情,筠子无所谓地耸耸肩,三两步便走近了张金:“我以为你在呢。正好过来北城办事,就拿给你了。”说话间,她拆开了包装。果然是跟张礼然所赠一模一样的钻戒。
张金暗々叫苦。原本打算瞒天过海才托筠子代买了一个来顶数,谁想直接暴露在张礼然眼前了,甚至还极可能引发众人误解。说起来,她其实不想劳烦筠子的,可这差使实在是想不出更合适的人了。找同事?才让他们嫉妒了一番,然后跟他们说东西丢了需要帮忙买?张金可丢不起这个人。况且,让那些男同事帮忙,岂不是给了他们想入非非的空间?张金也冒不起这个险。思来想去,也只有筠子能够担此大任了。
枉被寄予厚望的筠子却又作怪,当着闻钺铭近距离地说:“你一定要这款,有什么原因?我倒是想送个五克拉的给你。”这话气得张礼然脸都白了。
张金想着人越多越混乱,于是跟闻钺铭道了声抱歉,然后不太好意思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本来应该请你坐坐的,哪想到家里还有其他客人……”这几乎是变相的逐客令了。闻钺铭也知味,理解地笑了笑,便道告辞,走前还记得叮嘱一句:“折腾了这么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听在张礼然耳朵里,“折腾”、“几天”,这类字眼实在太能让她浮想联翩了。余光扫到筠子一副看好戏的神色后,更是怒不打一处来,激动之下她不禁冲到闻钺铭面前逼问:“当初为什么和她分手?你都向她求婚了不是吗?为什么还放弃她?”
门外两人皆是一愣,再次对视之后又百味杂陈地撤开视线。不过,筠子倒是被这席话和这番动作提醒,立刻了悟了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份,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道:“我说谁能害得dy当初那么伤心呢?天天晚上抱着我哭,哭得我都心疼了。”
张礼然快抓狂了。张金抱着筠子哭!筠子是什么人?只喜欢女人的人。张金住在她家里,还天天晚上抱着!那可不相当于羊入了虎口,哪里能全身而退呢?说不定她们早就滚过床单了。是了,难怪张金会那么老练。虽说张礼然也知道张金早已有过,但男女之事跟女女之事,肯定是很不一样的……
见自己的话已激起涟漪,筠子也告辞,走前还说本打算给张金洗尘压惊的,看来只能改日了。
送走两人,张金折回家中,关上门。竭力维持的笑脸终于支不住地垮下来。她很累。被隔离观察的那几天,心一直悬在半空中。几番忐忑下来,她真是身心俱疲。好容易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哪晓得家中还有更严峻的考验在等着。
而且,这考验还远没有结束。或者说,它其实才刚々拉开帷幕,准备开场。
茶几上并排摆着三个盒子,一高两低,恰如领奖台的形状。张金心中一滞,又惊又恼又惧又怒地望向张礼然。那几个盒子,大小不一,颜色各异,但其中盛放的却都是戒指——俞可涵送的、闻钺铭送的、筠子带过来的。这些东西并非她刻意珍藏,可分手时那两位绅士都执意留给她,于是她也只好把它们丢在衣橱抽屉的最深处,连同那些失败的恋情、痛苦的记忆一起。
只听得张礼然冷冷问道:“我送你的那枚呢?”
一声叹息。张金不知道张礼然是怎么找到那些遗迹的,此时此刻,她无比后悔中午急冲冲地就要赶着回家的行为。若非如此,就不会遇见同样刚结束隔离观察的闻钺铭,然后被送回来撞见这么尴尬、复杂的场景。
“给我。”
张金自然拿不出来。
“还给我。”
张金自然也还不出来。
“还给我!”张礼然这串话步步紧逼,把张金逼进了一个死角。像是知道对方会将视线转向最右侧那个印有玫瑰的盒子,她特地强调道,“我说的是我送你的那枚。不是别人要送你的这枚。”
张金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滞了片刻之后,仍按原定轨迹覆上了筠子拿来的东西,并且把它往张礼然面前推了推。
“你把它弄丢了是不是?”张礼然很快就猜出了实情,但并没有给予充分理解,反而愈发凌厉地质问道,“你就那么不小心吗?就算不看在我的心意的份上,看在它的价格份上,你不能上点心吗?”
面对此番控诉,张金不免委屈地腹诽:如果不是随身戴着,而是老老实实地放在盒子里,又怎么会丢呢?
“好吧。那你把平安扣还给我!“
这样东西倒还可以还出来,只不过是个残破的,因此张金也不好拿出来。而且,钻戒和平安扣,分别是张礼然给她的定情信物和求婚信物。如今张礼然逼着她还回去,岂不是意味着将这段感情都宣告作废了?想到这里,张金忽然觉得它们一失一碎也不失为好的结局。自私一点来说,她交不出东西,那就意味着张礼然作不了废。
见她半天不答腔,张礼然便上前两步,不由分说地从她颈间扯出那根线绳。看到末端的碎玉后,先是难以置信,而后便勃然大怒,一把从张金身上抢了下来。摘下来的时候,线绳勾住了张金的头发,把披散的头发整个儿掀到了头顶。那一下猛烈的劲道,让张金的额头和侧脸都被发尾狠狠地拍了一下,过了那阵还是麻麻刺刺地疼。
看着张礼然眼睛红得可怕的模样,张金忽然觉得,这会儿的她像极了一只兔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张金苦笑着问自己,是不是还要庆幸那家伙没有上牙齿?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闹出什么岔子来,只能坦诚以待、据实相告,省得越描越黑。
但张礼然怎么可能会信她?
张金只好竭尽所能地让对方相信自己。她并不擅长解释。在过往的人生中,也没有多少需要她来解释的时候。至于是否聆听或者接受他人的解释,那就要视她心情而定了。况且,有时候说真话反而要比扯谎话难得多,后者只需要嘴皮子一碰,煞有介事地信口胡诌即可;而前者,则需要非常多的细节和论据来支撑。仔仔细细地阐释每一步行动的前因后果、目的意义,已经是张金所能做到的极限。
问题是,张礼然已经彻底对她失去了信任。张礼然托着已非完璧的平安扣,脑海中依旧萦绕着筠子的话。当初自己逼问时,张金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不会和女朋友以外的人上床的“。呵!要么是张金在这个问题上撒了谎,要么就是她们曾经好过,哪怕只有几天。
“张礼然!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相信我?”张金终于没忍住心底的怒意和急躁,连名带姓地叫了出来。
那三个字甫一出口,她便感到异常陌生。这一年多来,她都没念过张礼然的全名。此时吼出来,舌头有种别扭感。尤其是说“礼”字时更为明显,甚至还差点把后面的“然”带成了“兰”。张金完全不习惯这样的发音模式,好像这个名字是外文里不知所云的地名,又被蹩脚的翻译硬凑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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