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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莱特的童年并不幸福。幼稚的母亲,漠不关心的父亲,严苛的训练,压抑的欲望,让年幼的他几乎以为,所有的贵族都应如此。他的情绪并不重要。身为贵族家的独生子,德蒙特爵位的继承人,他肩上的责任让他觉得自己天生融入不进同龄人中。羡慕吗?不,只会怜悯。他们愚昧、天真、可笑且无知。而他三岁就能够读书识字,常常跟公爵去皇宫旁观骑士兵团的训练演习了。直到那一日。直到她来的那天。她为他带走了懦弱自私的母亲,带来了平生从未见过的光亮,以及花团锦簇、交织在一起的情绪。他的五官好像被填满,空落落的心也变得充实和柔软。只要抱起她,只要被她亲亲脸颊,他就好像从名为“职责”的囚笼里被打捞上来,稍微地、稍微地拥有片刻的和煦阳光。德莱特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哈蒙不屑、快意的眼神和讥讽的语气。她让他去阁楼看看。他有点不了解现在的情况,一个人在床上静静地坐了片刻,看向窗外。枯树枝丫间,有一只青金色的、美丽无比的小蝴蝶,正凝视着他。德莱特眨了眨眼睛,才从幻觉里抽身。——那里并没有蝴蝶。他起身下床,扶着床沿,坐了一会儿,咳嗽几下。拖着病体的感觉竟然这样痛苦难受。好像浑身都绑着沉沉的大石块,衣服也像是浸湿了水,半步都挪不动。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没有与任何人交谈的欲望。海洛茵,她,就是这样独自度过了那么多年的时光吗?竟然没有诉过一声苦,哭过一次难,撒过一次娇。德莱特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他不舒服地迈步,离开房间,准备按照哈蒙说的,去阁楼里看看。他找到了日记本。说是日记本,其实并不精确。因为她并不是每天都会记录,有时想起来就会记一下,一个星期会写至少两篇记录和一篇总结。她的字稚嫩无比,一笔一划都认认真真。阁楼里灯光很暗。他艰难地曲着腿,靠着墙壁坐下来,感觉在这种地方,呼吸都变得压抑了。他一页一页地翻过日记本,越翻指尖越凉。他摸了摸胸口。真奇怪啊,心脏依旧在跳动,可是他为什么却觉得,胸口有了一个大窟窿,正瑟瑟地吹着冷风呢?日记本掉在了地上。德莱特跪下来,趴在地上,像是濒死的鱼一样无声地流泪着。这一刻的他,比战场上千刀万剐抓捕成为俘虏更加疼痛。海洛茵,海洛茵,海洛茵。她再也不是他的妹妹了,再也没有正大光明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了,再也无法看见她冷漠又能直击人心、刺穿灵魂的湖绿色双眸,再也没法在她的房门前徘徊半晌,然后假装找一个理由,严肃地推开房门,只是为了看看她而已了。德莱特这一刻,终于认清了海洛茵已经死去的这个事实。玫瑰枯萎了。——而他的惩罚才刚刚拉开序幕。罗兰在翻找着书籍。越看越烦躁,干脆直接扔在了地上。桌子上,有人为他送来了今日早报。“协会残党在三天内被尽数逮捕,少公爵公开声明——‘卷入这件事的,一个都别想脱身’”“德蒙特家族升学宴举办地址庄园封锁至今,少公爵宣称‘排查线索,搜寻同党’是否属实,或是另有隐情?”“公女惨遭谋杀三日有余,少公爵拒绝下葬与吊唁,公爵府大量输入冷藏魔法供应燃料,究竟事出为何?社交界众说纷纭。”罗兰冷笑着把报纸甩回桌面。“蠢货。”海洛茵没有死——或者说,她死了,但是那具尸体不是她的。他用魔法检验过了,做得很逼真,让人难以分辨,但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细微的差异。也只有德莱特这种傻子,才会把那个冒牌货真的当做她的尸体了。还带回家,维持身体的不腐不败,这是想对整个沃米卡公开,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吗?——是的。宴会上的消息被全面封锁,至今一丝风声也没有泄露出去。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了他那龌龊的想法,就连罗兰也要忍不住称赞一声“称职的好哥哥”了。那天的宴会上。罗兰路过德莱特时,低下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的话,揭开了他心底最深最丑陋的一层遮羞布。那句话,在他得知真相之前,在他对自己的妹妹产生欲望之后。他当时用几乎是讥诮的口吻询问道:“拿自己的副官做挡箭牌,想在她婚后继续以‘哥哥’的名义与她正大光明地不伦吗?”他嗤笑,“你猜,她知道了你的真实想法,会不会唾弃你一句‘恶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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