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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夭折三（第1页）

“这些就是玉珍前几日所喝的蜂蜜？”我指着架子上的若干精致瓷瓶问高氏道。

“是，就是这些，不过昨日御膳房的公公以及太医将这些吃食都检查过了，并无不妥。”高氏此刻仍是不明就里。

我想太医检查的结果必定是可信的，那么这几瓶蜜就该没什么问题。

“下人房中可曾搜过？庭前屋后是否检查仔细？你这宫中有无水井，是否查过了？还有昨日和今早丢弃的废物，是否细细查验了？”我这一连串的问题已是涵盖了我能想到的所有。

高氏却也无奈地摇摇头：“都查过了，但凡我们能想到的，能藏住东西的地方，皇上都派人寻过了，什么都没发现。”

既然做了，必定就要留有痕迹；若是别处寻不到，那就必定还在这里。我转头问道：“你宫中所有的蜜都在此了吗？可还有其他的？”

“有，”高氏指着墙角几只小瓷坛子对我道：“那里还有一些，不过都是未开封的。每次都是待这架子上的蜜吃完了，再开一坛新的，灌入小瓶之中，方便每日取用。”

我蹲下身去，细细瞧着蜜坛，果然——每只坛口都用一层厚厚的白蜡密封着，看不出任何异常。我一坛一坛地将它们置于窗□□入的阳光下，仔细端详。忽地唤道；“答应，你快来看！这蜡上……”

高氏顺着我所指的地方细细看去：这只坛子虽然也有蜡密封着，可是蜡上却有一处细小的圆点，其颜色似乎比其余的地方更白些。这圆点只有一根水笔笔芯那般粗细，若不是冲着阳光细看，是断然不会发觉的。

“答应，把您头上那支素色银簪借我一用。”我接过银簪，先是向着另一只坛子的口上戳了去，簪子的针尖浅浅地陷入了蜡中一点儿，便受到了极大的阻力，戳不动了。我又将针尖对准那白色小圆点，轻轻一推，簪子便倐地一声直直穿入了坛内，再抽出时簪子上已附上了一层薄薄的蜜汁。

我与高氏面面相觑，彼此都心知这不可能是工匠封蜡时做工的瑕疵，而真真正正是有人特意为之。

“如此说来，是有人顺着这小孔下了毒，又从这小孔中偷取出有毒的蜜，混入了玉珍的蜂蜜水中。事后再用白蜡烛滴下的蜡将这小孔堵死、抹平。只是，”高氏再次细细打量那比发簪粗不了多少的小洞，“蜂蜜粘稠，无法从这小孔干净利落的倒出；他也总不能每次都用簪子沾一点出来，那样岂不是太费功夫，容易叫人发现吗”

我冲她一笑，随手拾起炉灶边一支极细的空心麦秆，顺着小孔直传而入；大拇指轻轻堵住麦秆顶端，缓缓抽出；将沾了蜜的麦秆底端对着一个小瓷碗，一松拇指，几滴晶莹的蜜汁便汩汩流入碗中。

高氏见此甚是觉得惊奇，不过即刻便又泄了气地说道：“诺兰，我们怕是白忙活了，我险些都忘了，喏，”她指了指银簪道；“我那银簪可是并没有变黑呀，说明这蜜中并没有毒。”

我自是不会去向她解释银器之所以在古代被用作试毒用品是因为银与硫会发生化学反应，但是只限于检测一些含硫的毒药，比如古代的砒霜，而对于其他毒药并不能试出来。我草草带过，只是说：“答应以后千万记得，银钗只能试出砒霜，别的是试不出的。若没猜错，下毒之人所用乃是杜鹃蜜，与普通花蜜无异却是剧毒之物，中毒后会令人睡去，永不醒来。”

高氏的神色更加惊奇，几乎是有些崇拜地看着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望着瓷碗中那一点点甘甜剔透的蜂蜜，重重道：“如今，就只等着捉出那个下毒的人了。

我问道：“你这小厨房中的下人，以及伺候公主饮食的，共有几人？”

“小厨房有两个小太监，一个宫女；伺候玉珍吃饭的就是乳母了。除此之外玉珍的食物再无他人经手。”高氏咬了咬嘴唇，狠狠答道。

不消说，下毒之人不出意外，定在这四个人中间。

此刻的高氏眼中似是着了火一般。我知道她此刻定是恨极了，恨极了吃里扒外的奴才，恨极了害死她亲生孩儿的凶手。

“只是，现在还不是泄恨的时候，我们还得引他出来。”我凑近了高氏耳语了一番。听罢她亦微微颔首，对我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当日傍晚，高氏再次巡看与玉珍生前有关的事物，及至小厨房，眼见玉珍临走前喝过的蜂蜜，不禁潸然泪下。为了不再睹物伤情，高氏将玉珍生前所吃所用之物，尽皆赏给了宫中下人；那墙角未开封的四坛蜂蜜，便赏给了曾照顾玉珍饮食的四个宫人——当然，每只坛子的封蜡上，都有一个细细小小的白点，虽不醒目，但若留心，也是必定能够看到的。

我陪着高氏“装点”完蜜坛，出了她的芙翠轩，已是午后了。刚回到朝懿阁，婧瑶便迎了过来，将我拉到一旁低声问：“你这大半天都跑去哪了？万全都来找过你两次了。”

我这才恍然想起，昨日我拜托了良妃娘娘替我约见八阿哥，这两日奔波繁忙倒给忘了个干净。不过眼下玉珍公主之事尚处于最为关键的阶段，却也顾不上找八阿哥兴师问罪了，不若就先搁置几天。

我转向婧瑶问道：“万全可有问你若溪公主的事？”

“问了，我只说谢谢八阿哥为公主安排的这样的周全，不过公主最近身子又差了些，就先不必再安排出宫之事了。”

我舒了口气，微微颔首，虽是情敌，但却不得不承认，婧瑶的机敏细致很是令我叹服。

翌日我又借口去御花园折几只腊梅，向若溪告了个假，便往高氏那去了。

出了宁寿宫我先是一路向北边，刚进了永和宫的地界儿，迎面便又看见了秋月。

我自然是颇为欣喜的，快步走上前去笑着道：“我倒想着，怎么这两日咱们姐妹俩如此的有缘，竟连这随便走在路上也能碰见。”

“哦？怎么妹妹今天出来是随便走走啊？”

我听得出秋月这话中带话，顿时也警觉了起来，敛住了笑容说到：“姐姐说笑了，咱们做奴才的，什么时候也是不能随便走的呀。这不，我是替八公主去御花园里折两枝腊梅，公主素来是最喜欢腊梅的了。”

秋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抿着嘴顾自一笑，“那妹妹可是应当厚穿点衣裳才是。近日来风大雪大，御花园里可是冷得很。不过，”她意味深长地瞄了我一眼，缓缓道：“御花园里再怎么冷，却也比不上死过了人的屋子冷，尤其是，还未长成的，带着怨气儿的死人。”

秋月此言一出，我自是全然明白了，想着秋月背后的主子，我心知这两日的行踪定是被德妃尽收眼底；她特意派秋月在这等我，就是警告我不要再去管高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