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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良妃（第1页）

翌日清晨，我早早起身，胡乱地梳洗了一番便向着储秀宫去了。

天色阴沉沉的，更使我心绪烦乱，一路上暗自骂着八阿哥，想着他既然嘱咐过我有事尽可找良妃娘娘，那我今日便要同他的母亲好好言说一番，让她管教一下自己的宝贝儿子。

来到储秀宫门口，一干宫人正清扫着昨日过后宫门口积了半尺有余的雪，我托其中一个宫女为我通传一声，果然不一会儿良妃就传我进去了。

跟随着一个模样秀丽的小宫女，穿过庭院，进入储秀宫正殿。虽是冬日，良妃宫中却也摆满了各式花草，芳香浓郁，令人舒朗。良妃并未在正殿接见我，而是让小宫女径直将我带进殿后的厅堂。我入内时，良妃正端坐在靠墙的炕上，低着头细细品着手中的香茗。

见我进来了，倒似见了旧相识般，冲我招手道：“快进来罢。”

任我来时路上如何幻想着在良妃面前好好数落一番胤祥，那也只不过是幻想罢了，见了一宫主位，我还是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缓缓屈身对着良妃行礼道：“给良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良妃赶忙叫身边的丫头将我扶起，又叫人帮我褪下了身上的斗篷，笑着对我说：“无需如此拘礼，只当自己是在朝懿阁便好。来，坐这儿吧。”言罢，指了指她的对面的位置，示意我同她坐到一张炕上。

叫奴仆与自己平起平坐，怕是阖宫上下再没有第二位娘娘能如此平易近人了吧；不过从良妃的言辞中也听得出，她对我在朝懿阁的生活还是颇为熟悉的，或许，也未当我是个下人。

我心中想着恭敬不如从命，便冲良妃福了福身，从容地坐下了。

见我并不拘谨，良妃似乎很是欢欣，指着我面前的茶杯道：“尝尝这雨前龙井，是今春皇上御赐的，我平日里也是来了客人才拿出来的。”

听闻良妃当我是客，我心中微微感念，不过从小喝着果汁汽水长大的我哪里懂得品茶，当真是辜负了良妃的一番盛情。

趁着喝茶的工夫，我抬起眼细细打量着这位于后宫中颇具传奇意味的女子——听宫中下人说，这位良妃娘娘母家的地位本是极低的，皇子也不过只有八阿哥一人，但却可以列至妃位，全因她美艳异常。

如今细细观之，果然不假。适才远望良妃，但见她眉似远山目若秋潭，唇若涂砂面如桃李，五官深刻而立体，又明艳异常，全以为是化了妆的缘故。可近处看来，才发觉良妃脸上并未有一丝脂粉的痕迹，原来竟是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似涂砂不点而红。她的轮廓，她的色彩，万全都是浑然天成，未经雕琢的，让我不禁感叹——世上就是有一些人，明明没化妆却似化了妆一般艳丽。

此刻的良妃正侧对着我小口地嘬着茶，她明晰的侧脸，让我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八阿哥——母子俩竟是那么的相似，一样高挺的鼻梁，一样深陷的眼窝。唯一不同的，是这美丽的五官放在胤禩脸上，便加了许多英武之气，幻化成一个翩翩美男；放在良妃脸上，便添了无数娇媚之感，出落成一位仪态万方的贵妇。

上天对于绮丽姿色似乎也总是格外眷顾，年逾四十的良妃并不显老态，反而有着一种别样的风韵。

良妃许是感到了我注视她许久，转过头来对我笑道：“如此仔细地看着本宫，可是在验证，本宫的容貌是否如真如外人所传那般？”

我丝毫没有料到良妃会如此轻巧地提及宫中流言，更惊叹于一位娘娘，竟能如此坦率直爽地与我玩笑。如此观之，良妃倒是一个真性情人，不似宫中寻常妃嫔，言辞谨慎，每一句都要细细斟酌，那我亦无需装腔作势，反倒会使自己显得虚情假意，便回道：“的确有这个考虑，原本总以为流言不可信，不过这次的流言却真的很。还有就是……奴婢对娘娘您的容貌很是赞叹，便忍不住贪看了。”

此话虽是奉承，却也是我的真心话。良妃闻此大方一笑，将手中的花鸟粉彩瓷杯放下，蓝宝色珐琅掐丝护甲轻轻碰到了茶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胤禩一早同我说过，你讲话做事皆与寻常女子不同，今日一见，才知胤祥所言果然不假。你说话……宫内宫外，我从未听过一人如你一般。”

我浅浅一笑，看来八阿哥提起我时必定不是一言带过。

“你今日可是有什么事要寻胤禩？”

良妃的问话将我从一阵短促而莫名的出神中拉回，我忙点头道：“是，而且是关联重大的事。”

良妃点点头，冲我道：“一会儿本宫便叫人去传信，明日让他一早便去找你。”言罢，我亦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良妃好似还意味深长地对我微微一笑。

我正寻思着事情办完了，也该告辞了，却听良妃道：“难得来这一趟，你若不急，就陪本宫说说话，你说的话，本宫很爱听。”

我原本每日也是没什么事的，便陪着良妃闲话起来。她的宫中暖意融融，芳香四溢，身处其中，好不惬意。

不知不觉间已近正午，良妃叫进来外面伺候的丫鬟，嘱咐了多添一副碗筷，继而又回过头对我说：“留在这用了午膳再走吧，左不过我一个人吃饭也是冷清。”

即便平日里我是同若溪坐在一起用膳的，但那毕竟是我的好姐妹，也算是——按现代的话说，我的小姑子——半个一家人，然而良妃与我，再如何投缘也罢，终是主仆有别，我怎敢僭越，便忙起身行礼，不住推辞。

谁道良妃将我扶起，半是玩笑地道：“你能和胤禩坐在一张桌上喝酒，怎的就不能同他的额娘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闻言我更是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良妃——八阿哥居然，连这种事都和自己的母亲说。

良妃看我那不是三分不解、三分错愕、三分难为情的模样，拍拍我的手道：“去年冬日你不就常和他们哥三在御花园小聚吗？那时候胤禩来我这就提起过，说是有一位不同寻常的女子。”

我低眉，心中却是阵阵的紧张与烦乱，不知怎的，总是隐隐觉得八阿哥不该如此事无巨细一一都向自己的娘亲坦白，还当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吗。

虽是受宠若惊，但也盛情难却，我便点头答应了。

良妃宫中的饭食并不繁杂，却样样都很精细，一色的用牡丹描金珐琅瓷餐具装着。我细细一看，汤是莲藕红豆煲牛腱子；菜有粉蒸鸭掌、当归鲫鱼、清炒山药百合：饭是小米饭，加了些许的红枣——都是些温血补气的食材。我心中纳闷，便随口问道：“良妃娘娘可是体寒？因而膳食才这般温补？”

良妃闻言和蔼地笑笑，道：“我们女人那里有不体寒的？平日里多吃些这些个东西总是好的；况且早上你刚进我屋里的时候，我见你嘴唇发紫，无意中碰到你的指尖，也是冰凉的，就特意吩咐了厨房今日多做些暖身子的吃食。你多吃一点，女人身子太冷可是不好啊。”

我心中不禁一阵感动，良妃娘娘对我竟这般细致用心——当真有其母必有其子，想起了八阿哥，我不由得莞尔一笑，这才发觉良妃娘娘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不禁脸颊一热，忙起身谢恩，这才蒙混了过去。

用过午膳，又喝了一会茶，我才起身告辞了。

出了良妃的暖阁才发现，原本灰蒙蒙的天已然飘起了点点雪花，瑟瑟的冷风吹得刚自暖阁而出的我不禁一抖，便裹紧了斗篷快步向外走去。

行至储秀宫后门时，冷不防同迎面直冲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定睛望去，只见是个女子，披散着头发，看不清楚样貌；只穿了件旗袍，手中似乎还抱着一个包裹。她与我一撞，自己却是向后退了两步，重重跌倒在地。

我赶忙走过去，蹲下身子准备将她扶起，忽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嘶哑的呜咽着：“救救她，救救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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