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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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盏银坛(第1页)

暗沉沉的暮色中,张金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塞着耳机在打电话。她叽里呱啦地讲得一脸忿忿,让原本甜腻软糯的六川话化身为泛着寒光杀意的银色子弹,直奔目标而去。张礼然一边进屋换鞋一边盯着她,同时开启大脑里的方言语音识别引擎,试图从那又快又急的话里听出些端倪来。

大概是因为她回来了,张金的电话跟着就打完了。于是,张礼然还没放下书包,便被一个问题劈头盖脸地兜住:“然然,你觉得我好看吗?”

张礼然第一反应就想撇嘴,旋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张金如花孔雀般地跳到面前,自恋之类的判词才可以生效。可她刚才明明以那种心情在打电话,说这话时又是一副忧愁眉眼,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张礼然缓慢而迷惑地点了点头,随后打开书包,拿出一袋果冻递过去。心情不好的张金看都没看一眼,就更别说接了。秋风从纱窗的细密网格里钻了进来,带着凉意覆在张礼然手臂上。张礼然打了个寒战,尴尬地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背过身自顾自地吃了起来。随着甜腻汁水渗进舌尖的,是一丁丁点儿的小嫉妒。那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必然是好看。上次那个什么闻老板截然两般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地对比出了她多么好看而自己多么平庸甚至不起眼的事实。

张礼然还在介怀这些绿叶红花的事,不提防张金又抛来个问题:“那如果你是男的,你会喜欢我吗?”

滑溜溜的果冻刚被倒进嘴里,却因为它倒霉主人的闪神一路疾行下滑,差点儿呛进食道。张礼然狠狠咳了好几嗓子,这才让胸腔迸发出的强气流把那一整块胶体弹回齿间。这个悲惨的家伙是有些心虚,但更多的还是莫名。不错,前一晚张金的确影响到了她的心跳频率和心跳幅度,可那偏离值离喜欢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她始终记得五年前的那阵怦然心动。初秋午后的金色阳光里,忽而闪进一个黑色剪影。剪影边缘笼罩了一圈金色光晕,像是日全食时那朦朦胧胧的烟状灰蓝日冕。过了很久,剪影的主人给她讲起日食,提到了太阳风会对电离层进而对广播和导航造成干扰,她才惊觉自己曾经遭遇的正是这样一种干扰。而又过了很久,后知后觉的张礼然才明白过来,初见时的那一瞬间悸动,其后越来越浓越来越深的期待与牵挂,连同这些年来紧紧缠绕心头的怅然若失,都是源于传说中那名为爱的情感。或许这番热切的情感需要用冷梆梆的医学术语来降温——那只不过是苯基乙胺以及去甲肾上腺素的产物罢了。

不过总不好就直蹬蹬地答不喜欢,那很伤人的,所以这个善良孩子避开了话锋:“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男的。”然而几个月后,每每在脑海里过电影时回想起这个答案时,张礼然都忍不住扪心自问:当初没有直言否定,是不是潜意识里就已经为未来情感的滋生预备了生存空间?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包括她自己。猜度过去现在未来间的因果永远是最难的事,所以,无从推测,无从将心比心。

回到八月的最后一个傍晚。这番事关过去未来的问答已经进行完两轮了。见张金再没有后续跟进,张礼然便在随之而来的诡异沉默里自顾自地唆着果冻。很快,垃圾桶里就覆了一层透明塑料圆壳。按了好一阵太阳穴之后,张金忽然倾身向前,从茶几上抓了个果冻。张礼然小心地瞄了一眼,见这尊瘟神的脸色大有缓和,便把仅剩的几个果冻都往那边推,又试着活跃气氛道:“你要是果冻,那我就喜欢你。”

张金撕了半天也没能撕开封装纸,一时恼火便用长长的拇指指甲使劲在表面戳。然而,戳了老半天又划了老半天,她也还是没能弄破那层韧性极好的塑料。张礼然正打算去帮忙,就被张金抓起折叠小刀展开了往里扎的动作看得胆颤心惊。这家伙还算机灵,连忙撕开一个递给张金。

小刀已经在果冻里没了一半。尚还裸|露在外的刀身泛着银光,隐约映照出张金的怨怒。见有现成的送上,张金暂时放过了那个可怜的果冻。不过,她没有抬手去接,而是低头凑到张礼然手边,直接把果冻吸溜进嘴里了。张礼然觉得别扭极了,可又不敢在这当口惹毛张金,只好若无其事地扔掉空壳并且再撕一个。这回是直接去喂的,目的在于趁其不备去接管那枚插着小刀的果冻,然后把它摆得远远的。

张礼然不敢再乱开玩笑,于是赶紧问正经的:“你是不是心里又有事?”她都总结出规律了:张金一有心事就爱问怪问题。上次从凯凯家看猫回来如此,这次依然如此。果然,张金瞪了她足足十余秒,眼神越来越弱,越来越黯淡。一声沉重的叹息过后,以指代梳地拨弄头发的张金垂下眼帘,慢慢讲了起来。

根据前晚的指示,张金下午就去拜访了那位客户。她心里清楚,BOSS费了那么多口舌一定让她去,绝对有目的。软件这一行,女的本来就不多,模样出挑的更是不多。张金偏偏属于这更是不多的一员。因此,但凡有饭局或是对外的公关,上司或BOSS都会带上她。俞可涵曾对她密如网织的饭局表达过好几次不满,其后张金便开始婉转推脱,为此还被某位副总打压。这段时间以来,周六日加班、节假日值班从来少不了她,调休从来轮不到她,违反规定扣工资或查找事故责任人之类的事更是接二连三。雪上加霜的是,自从下班后再没有护花使者来接后,各种推诿各种冤枉各种杂活累活琐碎活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反正她没男朋友这一累赘,也没这一后盾。好在那位副总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听小道消息说,他已经递交了辞呈,不日将跳槽去一家国内的中间件巨擘。到那时候,她在公司里的日子大概会比现在好过一点。

只是,张金没想到这回并非BOSS费心安排,而是对方指名道姓要她去。如果她当真答应了那位韩总监的提议,只怕BOSS对他耗费半个小时劝服她去这事儿也会有些后悔吧。毕竟,那样的话他就会损失一个可以随时使唤的人了。

电话中提及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不过是个小小的插件缺失。张金觉得其实就此忽略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功能只是他们当时设计的一个扩展接口,基本用不上的。然而想到“客户就是上帝”的训诫,她也只好忘却一切地供着奉着信着。打完补丁又调试通过后,张金便准备告辞了。谁知,对方又给她续了杯茶,看样子还不急着放她走。不等她将疑惑的目光调转过去,韩总监便开门见山道:“张小姐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说实话,你在那儿可惜了。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公司来?”这位财务总监告诉张金,目前正好有个空缺职位,他的秘书。

张金起先没多想,还觉得这人奇怪得很。秘书和程序员,这完全是不搭界的两回事。就算她在自己公司里冷板凳坐着憋屈,想要跳槽或是转岗,也绝不会想到去做这类行政工作。她往后挪了挪凳子,颔首示意道:“我很感谢您的欣赏,不过……”

“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对方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截断了张金的推辞。接下来,他却不再开门见山,而是山重水复地尽绕弯子,听得张金不明就里。好容易等他说完,她才云里雾里地鼠:“韩总监,我是学软件的。您要是让我去做集团内部开发,我大概还能对付。财务这块……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我不勉强你。你有你的打算。”听了这话,张金稍稍松了口气,以为这个话题能够就此打住,谁知韩总监再次确认道,“你真的不到我身边来当秘书?”这一次,“我身边”几个字被特地加重地说出。张金不小心抬眼,正好撞上他那带着压迫感的暧昧目光,心里顿时亮堂起来。而看着他站起身时的从容自如,她不由又醒悟道,方才那些话里,每一个字词其实都别有深意。

一只带着温度的大手状似无意地放在了肩上,张金这才发觉韩总监已经走到了身旁。他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不远也不近地同她说着话。张口闭口之间,夹杂着香烟味和咖啡味的气息都喷在脸上,令她倍感不适,也有些无从招架。以往的大部分人,也就只在饭局上露露荤。言辞交错间,说说笑笑即管不能打发,总还是不会让对方占去多少便宜。逢场作戏的功力,张金有,并且深厚。即便偶尔过分些,但也都还是在底线之上。可这位韩总监,不但堂而皇之地拍着她的肩,还循循善诱地仿若长辈一般对她进行着所谓的人生教导。

离开时,张金听到他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还太年轻。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资本。”资本?她有资本吗?张金苦笑着站在这家公司的洗手间里,对着大镜子里的自己发怔。不时有挂着胸牌的员工进进出出,眼神古怪地看着她,像看一个入侵者,又像在看一个笼中困兽。

假若时光倒流,她大概一杯热茶已经泼出去了。可实情是,她连一句“请您自重”都说不出来。金融危机还没有过去,这样来头不小并且是唯一一家大单的客户,张金得罪不起。就算她愤而辞职,在软件企业大批倒闭或者裁员的现在,她也很难另找一份工作——当然是除了这份秘书之外的。张礼然抵达那晚她跟BOSS一道赴的饭局,就是跟下游分包商洽谈,把某个相对最弱的核心业务卖给他们。BOSS也晓得,这么做必将为自己培养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但为了挺过这个漫长而凋敝的冬天,当前只能如此。这就像他明知这位韩总监点名让张金去绝不可能有什么好事,却也无从拒绝。在象征生计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谁都无法随心所欲地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同样正经历人生之冬的张金不得不放轻自己,低眉顺眼地对韩总监说上一句最文绉绉的“承蒙抬爱”。玻璃杯安然无恙地站在桌上,里边是据说非常名贵的白毫银针。他向她普及这些富有品位的知识,并将杯中细芽称为茶中美女,意有所指。

从旋转玻璃门的透明空间里走出后,张金回望了一眼那幢气派恢弘的写字楼,然后站在蝉鸣苟延残喘的金盏花路上不知所措。这时,一辆金黄色的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是她偏爱的“宁运”。张金机械地上了车,跟着便歪倒在后座,只觉得虚脱得很。她看着窗外一路变幻的风景,不由再度落下了眼泪。车子正在经过的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是这个城市本身的一部分,也是她人生的一部分。不得不说,她那些曾经坚信不疑的选择,此刻却变得万分可笑。然而,正是它们的叠加累积才构成了她眼下飘摇困顿的生活。

一直以来,张金都觉得自己和俞可涵实在是很难得了。俊男美女的搭配,在六大并不罕见,可其他情侣总免不了落得个无善终的结局。本来就是这样。双方都在异性的恋慕和追捧下长大,免不了骄傲不可一世,不懂谦让也不懂低头。他俩之所以能有别于人地相携相伴了五年,大概跟家庭环境也有关系。俞可涵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十三岁丧父后就和母亲相依为命,自然明白珍惜两个字。而张金不是那种动辄范思哲、香奈儿的炫富女,也不是那种成天谋划着要傍大款的拜金女。阿妈自家裁剪的裙子、自家针打的线衣,巷尾阿姐送过来的边角余料,街头小店做出来的外贸原单,在她身上穿出来一样漂亮。她没有不要脸地以容貌为筹码去傍搭那些公子哥们,汲汲营营地为嫁入豪门绞尽脑汁,他没有软骨头地攀附官家富家千金,冀望凭借未来泰山大人的一臂之力直登青云,真的不容易了。

这些想法若是被张礼然知道,定然会遭到一番鄙薄。张金自以为的独一无二,在这个惯以旁观者自居的家伙看来却只是寻常。放眼望去,世界各地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类似的剧目。而这剧中的元素,个个都是报纸新闻中的关键词。任挑出几个进行排列组合,都能拼凑出一个或悲情或残酷或讽刺的故事。

这不,车载广播里的热线电话上,一个嗓音低哑的女人正声泪俱下地讲述着自己发现丈夫养小三的经历,听着都是凄凄惨惨戚戚,跟车外布满密云的阴霾天空一个调调。上了年岁的司机大伯大概也受不了这女人的矫情和悲情,开始一个个地调频。交通频道,文艺频道,音乐频道……最后,带着沙音的车载广播定格在曲艺频道。张金的反感与无奈之中,韩总监的话一句句从脑子里冒出来,和着抑抑扬扬的评书在耳边炸响。

你只是没有钱。

我不会亏待我的女人。

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与你更匹配的。

我可以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给你更好的生活。

这些话直指人内心潜藏的欲望,张金毫不怀疑它们的有效性。她几乎要被动摇,被说服了——假如他起先没有说那些话。很不幸的是,他说了。他指着她放在膝上的坤包,似笑非笑地说出了那些话。张金顺着他的手低头看去,发现包的右下角不知什么时候被蹭掉一块,已经有些微微掉皮。那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被践踏了。对方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个使足了力道的大耳刮子打在她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打得她头晕脑胀。脸很疼,火辣辣地疼。

可是,都这样了他还敢说:“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真心?相恋五年并且都已谈婚论嫁的男友都可以说分手就分手,说背叛就背叛,她何必相信一个别有用心的陌生人呢?况且,这个陌生人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太亮,亮得让她眼睛痛得很,几乎要溢出泪来。

听罢,张礼然却在同情之余想道:张金还真是挺招人的。饕餮夹道的闻老板还历历犹新,这才没多久,又冒出来个金盏花路的韩总监。她暗自觉得,这种状况有部分是张金自找的。比方说在名古屋,如果张金不用那种甜腻软糯的声音说话,不用那种如蒙迷离的眼神看人,大概也不至于招引来这样的蜂蝶吧。书要藏锋,人要低调。张义山在督导她练字时灌输了无数遍的价值观,从前听得耳朵起茧,内心生厌,现在看来却无比正确。

这些想法张礼然可不敢说。她怕自己也会被张金一刀毙命,就像那个果冻。张礼然查过的,这女人星盘里也有一堆天蝎,比她还多。

该离婚了  快穿:狐仙狐仙,我是兔纸  你这种人只能宠gl  梦想  穿越1665,我的黑科技暴打列强  漫漫云生  孕吐娇气包一撒娇,糙汉老公被撩麻了  重生之我的邻居是未来富婆  谁离不开谁  综漫之希腊仙子  弓弦(滑头鬼同人)  (排球少年同人)矮子矮子GoGoGo!!!  渔村家的小鲛人  娇贵皇子养护指南  江医生的定制心动轨迹  [家教]Me不是青蛙  八零,易孕娇妻被绝嗣糙汉宠哭了  学霸的高层关系  山茶不知莓  [穿书]我真的只想当个背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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