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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青天(第1页)

周日上午的阳光一如既往地饱满,将房间烘托得格外明亮宽敞。张金穿着睡衣晃出卧室,正好看到张礼然站在梳妆台前试耳环。她一改平常T恤短裤的装扮,换上了一条蓝白间染的连衣裙。张金从饮水机里接了点水,捧着杯子细细地端详她。裙子是桑蚕丝的,蓝的地方天蓝,白的地方乳白,看上去极为匀洽妥当。

张礼然的身材不错,可惜只有在偶尔穿衬衫时才看得出,其他时候都掩藏在宽松的T恤里了。丝绸的质地轻薄柔软,服帖地包在身上,更衬得她玉立亭亭。着了这身衣裙的张礼然仿佛摇身一变,成了只有在文物展或拍卖会上才能有幸一睹的珍宝器物。

“然然,你真好看。”张金毫不掩饰地赞道。张礼然抿嘴笑了笑,羞涩中有掩不住的得意。她低头看看,又略略扯了扯裙摆,没头没脑地说道:“我最喜欢青花瓷了。”张金当然知道她喜欢。这家伙笔记本桌面就是个青花瓷瓶的图。

张礼然身上这条裙子叫做“青花”。她就是这样,喜欢给自己每样东西都起个名字,什么“玉兔”、“深浅碧”之类的,分别对应着她的相机和佩玉。每当用它们时,她就非常孩子气地自言自语:“你这只笨兔子,上次居然半当中没电了,我还有好多想拍的呢!”“哎呀,我这身尼姑装好像不配‘深浅碧’啊!”一撞到这样的场景,张金就要笑她半天。

“青花”之外,她还另有一条当家裙子。同样是浓浓的中国风,不过是简单的黑白搭配。棉布上印的是水墨的图景——泛舟童子,凉亭水榭,远山小桥,无一不透着江南气韵。整体是朦朦胧胧的湿气雾气,所以张礼然管它叫“烟水”。

除开这两条裙子,张金从来只看到她穿五分裤或是七分裤。这会儿这样盛装打扮,不用想,肯定是去见重要人物。因此张金凑趣了一句:“该不会是约会吧?”张礼然连忙否认。她一摇头,刚戴上的长耳坠便随之晃悠。偶有几回晃到洒进室内的阳光里,看起来华彩异常。

她可真不是跟某人约会,而是去见任伯伯。作为父亲的旧日同学兼好友,任伯伯抽了个双休日说请她吃顿饭。之前一直都是电话联系,相互也从没见过,所以张礼然忐忑地紧:又怕没话可说,让人觉得尴尬;又怕言多必失,丢了爸爸和六大的脸。临走之前她还罕见地打了个电话给张义山,报备了吃饭的事,并且问了几句以便到时候应对。张金见她那样,觉着好玩,心想以后若要面试或见未婚夫爸妈可怎么办呢。

任伯伯虽然年近五十,却还是活力十足,人也健谈。跟段总的事必躬亲、慢条斯理不同,他爽直得多了,所以实在很难想像他们以前是怎么共事的。席间问起实习感觉如何,她纵使想法多多,却仍感激地说:“挺好的。学了挺多的。”任伯伯了然一笑,追问道:“具体学了哪些呢?”张礼然有点心虚,暗想任伯伯果然是火眼金睛,想对付过去都不行。

不过,段总对她的评价应该不错。这阵子她还被表扬了几次。有天开小组会议时,她鼓起勇气纠正了张盈欣介绍利率上调选择权时付息年度的一点差错。段总赞许地点点头,又对张盈欣及另三位男同事说:“我们这儿恐怕就小张对这些债最熟了。”

她简单地跟任伯伯汇报了下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感想。任伯伯对这番回答还算满意,转而过问她在宁都的生活。得知张礼然是和大学同学合租时,他哈哈大笑,露出追忆的神色来:“我跟你爸,大学时我俩还住一屋呢。”任伯伯说起旧事来滔滔不绝,但张礼然对她爸不感兴趣,于是偷偷开启了大脑的过滤机制。

怀旧往事叙述完,任伯伯又问她平常有些什么爱好。张礼然尽捡普通的说:“阅读啊摄影啊书法啊。”其实她还喜欢看星星,喜欢逛街淘衣裳,喜欢动手捣鼓小东西……这些爱好老被父母说没出息,所以当然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不熟的人。

“书法?”任伯伯来了兴致,“你最喜欢谁的?”随后加了一句:“别那么紧张。我不是在面试你。”

张礼然下意识地想吐舌头,还好忍住了。“文徵明、赵孟頫……我都喜欢。”她说着,突然发现文徵明的名字念起来和闻钺铭挺像,当即就把它列入待定名单中了。

“哦?虞欧颜褚,苏黄米蔡;繇祖羲圣,颠张醉素……你一个也看不上眼?”

张礼然很小就被张义山逼着练字。不敢讨厌爸爸,就只好讨厌柳公权。与他并称的另四家则被她连坐,至今还没能平反。就形式而言,张礼然最中意的还是行书,因而篆籀草隶都不大关心。

“我喜欢赵孟頫啦。”她想了想,顺着他讲了下去:“楷书四体‘颜柳欧赵’,他一个元代人可以跟几百年前的唐人齐名,我觉得好了不起的。虽然历史上好多人贬他,但那些理由都只跟他给蒙古人当官有关系嘛,又不关书法什么事……”她眼睛亮亮的,瞳孔中崇敬激动兼有之。

任伯伯笑着说:“下回我要投资什么字画,你帮我参谋参谋?”张礼然赶紧谦虚:“不敢当,不敢当。”哪知任伯伯毫不客气地说:“怎么不敢?年轻人要多些锐气和霸气。人没本事的都还一个个蹦跶得欢;你有思想,有见地,为什么还要装作谦逊和蔼?”

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语气愈发激昂起来:“要露出你的锋芒来,一味讲求和谐、讲求低调不是什么好事。人看着你时——管他不经意看一眼还是这样面对面地看,你要让人觉得你眼神很犀利、很耀眼,就像你刚刚那样。”

张礼然被他说得尴尬极了,又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点道理。学院里也有去四大或国际投行实习的,都是咄咄逼人的主。说得好听些是进取心足,说得不好听些,就是太具侵略性。以往的张金也好不到哪去:太受瞩目的人总是很张扬的。张礼然不是那种人。她的生活哲学是明心养性,因而这番提点注定对她无效。

与任伯伯告别后,才三点不到。回程公交只到饕餮门东大街,离家尚有段距离,而且得拐来拐去地走上二三十分钟。不过张礼然也不急着回家。她慢慢悠悠地在街上逛,一路走一路打量周遭的行人和建筑。

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街心广场。有银铃般的笑声传进耳中。循声望去,原来是群追逐打闹的小学生。这些正值暑假的小孩估计也是被前阵子的酷热憋坏了,压抑很久的玩劲此刻一股脑地都冒了出来,好像不弄得自己筋疲力尽就不罢休。看到他们,张礼然想起了圆脸姑娘的话,便拿出手机叫张金也出来玩玩。

电话里的声音懒懒的,好像刚睡醒。张金说自己在睡午觉,不大想出来,又提议她去饱蠹楼或者列殊阁看看。前者是区图书馆,邻近地铁站亦是以它命名。这个富含“吃货”意味的名字,倒是同饕餮门周边街道保持了高度一致。可惜后者——市博物馆——破坏了这种一致。这一楼一阁分别矗在马路两边,斜对着彼此。张礼然站在天桥下犹豫了好一阵,最终选择了不必过马路的列殊阁。

到那刚好赶上三点半的止票时间。张礼然从中央大厅里抽了几张简介,琢磨了一小会,然后径直走向三楼的瓷器区。转了一圈,没见着什么合意的青花瓷品。见还剩下一刻钟的光景,张礼然又踱到同层的字画展区。

在门口略略扫了圈,她便一眼相中了展厅左侧悬着的立轴纸本水墨。隔着五六米远远望去,只觉得纸上一派淡雅清丽,闲远简适。图中大部分是山,后边的峰头都是氤氲一片,隐在云遮雾罩中。危岩欹树顶端,那大片留白的天空里书着题跋。走近了看,是一列小字,“云在青天水在瓶”。

张礼然知道这偈子,唐代惟俨法师说的。法师跟任伯伯提点自己一样提点了刺史李翱,并引得他辞官隐居,参禅悟道。后来赵孟頫又写过一首七绝,其中引了这句话作为结句。她每回都觉得有禅意,却每回都解不出其中的禅机来。云在青天,水在瓶,这本是很寻常很寻常的事,可念一念、想一想、再合在一起,偏偏又能依稀嚼出些淡淡的味道。味道是抓不住的,它不像形状可以描述、颜色可以调配、声音可以录制。这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忘了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她将眼神直勾勾地锚在画上,再度品味这句话。云在青天水在瓶。青天的云,本质上就和瓶中的水并无二致。瓶中的水被高温蒸发,升腾上去就形成了云;云里面却是冷冷的,这些水汽又会凝结成雨,并被地上的人以瓶接住,奉为无根之水。

云与水的这种循环往复,联想到世事的变迁上去也无不可。在她看过的听过的那些故事里,总不乏兜兜转转散了又聚的戏码。便连自己,几个月前也没有想过会和张金再有交集。开先任伯伯说了些爸爸念书时的事,末了感叹道:“大学里的情谊,真是值得好好珍惜啊。现在啊,再难找得到那些好兄弟了。”

好兄弟啊!那么,同样住在一块的自己和张金,错过了大学这一青涩单纯的时间段,以后会不会慢慢变成好姐妹呢?张礼然歪着头考虑了一阵,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她朋友并不多,能够交心的一只手就能数完。尽管和蓉蓉及小辰成为好友前,也并未想到日后会有交情,但其后接触时明显能感到她们与自己是一类人。而张金,毫无疑问,从前那个风光无两的人和自己太不同了,至于现在……她觉得不好说。至少上次在名古屋的张金她不喜欢。好在,现下的状态正如李翱那个故事的末尾一般,“暗室已明,疑冰顿泮”。

张礼然忽然有些渴了,于是拧开刚买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平凡无味的水灌满口腔,不如午饭时的普洱味道醇厚。她想起古人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就这样吧,跟张金保持淡如水的关系,这样,以后若有变故也不会有多少难过。她是为自己着想,也是为张金着想。

张礼然想得入神,没注意到已经临近闭馆。工作人员过来清场,见她直愣愣地对着画轴发呆,便叫了她一声,又玩笑着说:“你要想在这儿过夜,该去瓷器区。往那一站,保准能以假乱真。”张礼然下意识地回答:“我刚才看完瓷器那边呢。”清醒过来后,她腾地脸就红了,只想撕了自己的嘴。这是什么话啊?

下楼梯时,保洁阿姨又喊住她:“姑娘,你这裙子在哪儿买的呐?瞅着真好看。我也想给我闺女弄一条来。”看来这裙子是真好看。张礼然又开心起来,为着自己的精到眼光而得意万分。

刚出列殊阁,居然看到了那个闻老板。张礼然心情不错,见他越走越近,便打算跟他打声招呼。笑容刚扯出来一半,对方已经微微偏头,古怪地望了她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擦过。张礼然的微笑僵住了。

等他走远了后,她站在街头自嘲地笑了起来。明明这个人给的名片还插在自己皮夹子里,见到真人时他竟熟视无睹,全然不晓得这个“路人甲”为什么盯着他。这不很好笑吗?

中学时,张礼然总被她爸爸带出去吃饭。那些请他的人往往也会顺手递过一张名片给她,而日后在路上遇见,也都是别人跑过来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从来只有被递名片的忘记递名片的,没有反过来的先例。莫不是自己太没存在感了吧?

这事之后,张礼然对闻钺铭更没什么好印象了。不过,她也不至于为个路人甲耗费什么多余的感情。云在青天水在瓶,或许也可解读为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张金嘛,只怕也如他忘了自己一样,早已忘了他吧。想到这里,张礼然心里舒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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